离渊安静地陪伴在裴玠身旁。他知道,此时陛下心中必然不会好受。就算为了夺回亲政大权,和太后走到了势必对立的两面,但太后到底是陛下的母后,陛下怎会对她没有一丝感情?尤其是先帝崩逝后,陛下身边的亲人便也只剩下太后和信王了。可太后,却实在做得太过了。离渊跟在裴玠身边也有十年的时间了。他自是知晓,陛下不是一开始便就是这般模样的。初登基之时,他也是对太后存了许多孺慕之情,哪怕太后独揽大权,哪怕太后放纵上官家,哪怕太后偏爱信王,陛下都不曾真想对其赶尽杀绝。可太后,却是步步紧逼,一点点逼掉了陛下心中最后一丝仁慈。“你下去吧。”过了不知多久,裴玠有些疲倦地开口道。“陛下。”“朕无碍,这种事,又不是第一次了。”裴玠并不是那等脆弱之人。他其实很久之前,就已经对太后不抱任何期望了。他不再期待从太后那里得到任何属于母亲的感情。他们之间,是一场政治间的对决,不会再掺杂任何感情。可太后还是能够一次次刷新他的认知和底线。许多时候,裴玠甚至会怀疑自身。她为什么那么恨自己?就因为皇位吗?还是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?这种莫名的恨意,让裴玠难得也有些心烦。为什么?这份疑问和心烦甚至一直延续到了入寝之时。躺在榻上,裴玠却是久久无法入眠。看着一旁的滴漏,裴玠猛然一掀被子坐起身。“离渊,陪朕出宫一趟。”一刻钟后,喜禄瑟瑟发抖地裹紧被子躺在龙榻上。他被长玖换上了一身陛下的寝衣,盖着被子躺在那儿,再加上一层层纱帐的笼罩,的确是瞧不出什么异样。可喜禄却是恨不能连滚带爬从榻上下来。第二次了!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,这已经是第二次了!陛下半夜出宫难道要成为以后的一种常态吗?难道以后自己就要习惯这样的日子吗?不要啊!自己冒着随时被太后灭口的风险投靠了陛下,本以为是要跟随陛下一起做刀光剑影里闯荡的大事,不想除了那日仁寿宫的“刺杀”事件外,这些时日里陛下都是让自己做这些不掉脑袋但提心吊胆的事!一时间,喜禄也是欲哭无泪。而帷帐外的长玖,看着昔日的死对头露出这般神情,嘴角也是悄然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。陛下真是会戏弄人。其实紫宸殿内能够入内近身伺候的人屈指可数,喜禄如今又彻底被陛下收服,这殿内睡不睡人,哪里会有人轻易知道。且之前陛下也不是没干过这等偷溜出宫的事,可都是让离镜司的人伪装成陛下的模样在这里躺着,哪里会用这么直接好笑的方式?看来陛下这些时日心情的确不怎么好。这是戏弄喜禄呢。成阳伯府内。明月高悬,整座府邸的人也都已经陷入了沉睡,除了巡逻的侍从偶尔在外院走过,整座府邸内各处的灯火都已经尽数落下。离澜刚打了个盹儿,一抬眼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时,差点以为自己值夜值得眼神不好了。“陛……”裴玠未曾说话,倒是一旁的离渊立刻竖起食指放在唇边,制止了离澜继续说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