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胡说八道。”第一个出言驳斥张蘋月的,不是她以为的崔令窈,竟是裴玠。裴玠此时看向张蘋月的眼神已经带着淬冰一般的寒气,看得张氏觉得自己半边身子仿佛都被钉死了一般。他还真是在乎崔令窈啊!张蘋月心里的不甘和恨意越发浓重。就算从崔令仪口中已经知晓裴玠这个皇帝做不了多久,可如今这许多事已经同所谓的上一世截然不同,谁又敢肯定裴玠这一世一定会早早崩逝呢?更何况,就算裴玠注定了上一世的早逝结局,可崔令窈如今也是得到了他全心全意的关注。凭什么?!崔令窈凭什么?!她不过是在自己手下苟延残喘的一个小可怜,琴棋书画都不敢表现出任何出挑,她虽然姓崔,但在崔府,却没有一个崔姓的人真正偏袒她。就连她之前一直所依靠的祖母,也不过是个面慈心狠的。她就该一直活在令仪的阴影下,活在自己的手段下!“胡说八道?陛下,臣妇哪里敢胡说八道。当年崔玿何等勇猛,在边关克得北狄大军连连败退,可自从崔玿死后,大昱和北狄便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。北狄看似不再侵扰大昱边关,大昱也能够休养生息。您说,这是为什么?两国之间国仇家恨,那么多将士和百姓的性命折损在了里头,是什么契机,让两国居然能够同时化干戈为玉帛?”张氏狞笑着看向裴玠。她就是要将裴玠和崔令窈之间的感情彻底摧毁。凭什么?自己左右逃不过一死了,那就谁都别想舒心。“因为先帝不想打了。哪怕大昱和北狄有世仇,哪怕这场战争已经填进去了无数人的性命,哪怕以崔玿为首的一众将士仍愿为国捐躯,与北狄誓死血战。可先帝不愿意再打下去了!他彼时身子已经到了弥留之际,清楚自己没多少时日。而他看中的新帝也就是陛下您,当时又太过年幼。主少国疑,大臣未附,百姓不信,更有太后背后的上官家一众外戚虎视眈眈,这场战争的走向究竟如何,先帝也拿捏不准。所以,他不想打了,不想给新帝留一个打了一半的烂摊子,不想陛下您被外戚和朝臣所裹挟,成为史书上的亡国之君。可当时崔玿手下的先锋军在一场北狄偷袭中折损了近一半,此等血仇,崔玿如何肯就这么看着和北狄和谈?他上书言明,西麓军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,都会与北狄血战到底!这般血性,若是有壮志的君主自然是赏识的,甚至再早个十年,甚至五年,先帝也一定会支持的。可崔玿的血性,生错了时候,他偏生在先帝不想打的时候冒了出来。”迎着裴玠寒凛的眼神,张氏唇角的笑意更加深了些。“所以,崔玿是如何死的,您还不明白吗,陛下!先帝崩逝,传位于您,而您初登大宝没几月,崔玿便死了。这是先帝留给您的最后一重保护呀!瞧,他多心疼您这个儿子!死之前还殚精竭虑为您谋算!崔令窈,你若能忘记父仇入宫,我倒敬佩你的心性和隐忍了。只是陛下,臣妇也不得不为您和大昱担忧一二。枕边睡着一个有着杀父之仇的女子,您夜晚还能够安寝吗?”我是要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