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也养成了她越发听不见旁人之言的毛病。可如今的情形,她若继续和康王他们死扛下去,事情的局势只会越发难以控制。太后读懂了信王的意思。她命宫人接过那药。“送到后殿去吧。”她强撑着身子保持着端方威仪的模样,不愿让人瞧出她的疲累。终于,太后承认了圣上遇刺一事。康王狠狠握拳。太后越发过分了。陛下想要亲政,这是最天经地义之事。结果她居然还弄出刺客这等骇人听闻之事!难道真把这大昱江山当做是她上官家的不成?!是的,康王毫不客气将刺客这件事扣到了太后头上。毕竟,今日这事明显就是发生在仁寿宫内。他虽不了解其中具体内情,但看如今情势,显然那刺客并未落网,否则太后早就严审刺客拷问出幕后指使,而后将那供词甩到自己脸上了。如今这般心虚,显然是并未抓住!他倒是不信了,难道这世上还有人能悄无声息混到仁寿宫内,在完成了刺王杀驾这等历代顶尖刺客都不一定能成功完成的事后,又事了拂衣去,没被抓住半点儿痕迹了。那他倒不知是该夸这刺客厉害,还是讥讽这太后对仁寿宫掌控力度的可笑呢?太后若知晓康王此时所想,只恨不能六月飞霜为她鸣冤叫屈。她真的冤枉啊!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做的!若真做了便也就罢了,偏偏她从头到尾都没存过这个心思!“太后慈心,微臣拜服。”康王这句“讥讽”,让太后呼吸都更粗重了几分。若不是刚刚施过针,太后此时怕是真要昏厥过去了。除了当年为妃之时那几年,她何曾受过如此窝囊气!裴玠啊裴玠!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儿子!太后在心中狠狠念了无数遍圣上的姓名。她从未如此恨毒了一个人。裴玠,你让哀家今日蒙受如此耻辱,是你自己把路走绝了的!哀家必定要还报给你!“康王叔。”见殿内气氛还是凝滞,信王转身扶起仍跪着的康王。“您这金冠砸坏了仁寿宫的砖,回头六局重修,又要找您哭穷了。便是没砸坏,这金砖磕坏了您的膝盖,回头康王叔母也该絮叨您了。您之前狩猎时伤了腿,哪里能久跪呢?”信王的玩笑话夹杂着关心,也让康王的脸色舒缓了些。他之前和太后有些不睦,但对于裴琰这位皇侄,却是十分欣赏的。当然,这份欣赏,仅止步于他安稳待在信王的位子上时。信王见状,也为太后找补了几句。“母后素来最疼爱皇兄,方才不过是一时气急。”疼爱?这种话,康王一个字也不信。但他也知道见好就收。刚刚一是忧心圣体安康,二也是怕太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所以才豁出脸皮闹了一出。只是,他也疑惑,今日奉国公那个老匹夫怎么站在自己这边了?以往他为了太后这个妹妹,不是有错事也给帮忙瞒着或是担着吗?一时间,殿内陷入了沉默,众人各有所思。片刻后,后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,接着是纷沓脚步声。“陛下醒了!太后娘娘,陛下醒了!”很快,一个小宫女疾步进入殿中报信儿。“走吧,去瞧瞧陛下,免得你们所有人都怀疑哀家做了什么手脚。”太后冷着脸扶着凤椅的扶手起身,点翠护甲在烛火下泛着晦暗的光。后殿内。喜禄欢喜地抹着眼泪,只觉自己的小命终于保住了。而床榻上,崔令窈面色苍白,腹部裹着的白布略渗出暗红,锦被只能虚掩着,怕碰着了伤口。一旁的武夷真还在施针,其余几名太医也是忙成一团,血腥气充斥在殿内。“康王叔。”崔令窈低声道。她认得康王。那日康王府花朝宴,曾远远瞥过一眼。这虚弱的声音,让康王瞬间红了眼眶。“皇帝既醒了,便说说今夜之事。今夜这刺客来得蹊跷,如今哀家将这满仁寿宫的奴才都拷问遍了,竟也没有一丝头绪。铜墙铁壁的仁寿宫,也能混进了刺客,还悄无声息地消失了。皇帝,哀家也是好奇了,当时殿内发生何事,只有你和喜禄知晓。喜禄刚刚慌神问不出个什么,如今你既已醒了,不如同哀家说说!”太后只觉今日这一窝火,必须有个发泄的出口。她之前步步退让,就是想把这件事按下去。结果他倒好,直接把康王给弄进宫来了。既如此,也没必要忍下去了。她倒要看看,裴玠去哪里寻这个刺客?!“母后当真不知?”面对太后怒火,崔令窈毫不畏惧。“哀家如何知晓?”“既然母后不知,那朕觉得,应当是北狄人。”北狄?崔令窈的一句话,让殿内所有人都是一愣,。但很快,康王反应了过来。“陛下所言有理!北狄这些年来一直虎视眈眈!犯我大昱贼心不死!年关之时,神都内拔除了数个北狄情报暗桩,这极有可能是北狄的报复之举!他们想要制造一场刺王杀驾的乱局,趁朝中慌乱之时大举进攻,犯我大昱边境!”北狄?太后原本还有些怔愣,突然猛地回过神来。好啊,裴玠是想借此让谢翟安回边关!一场刺杀,先是给她泼了脏水,让她有苦说不出,而后更是用一个莫须有的刺客把北狄拖下水,一石二鸟!康王那番话,明显是顺着裴玠说的。北狄的刺客怎么可能混进仁寿宫来?!太后此时甚至怀疑,她以为的晚膳设局,是不是一开始就在裴玠的算计中了?如今瞧着,怎么是自己给他做了嫁衣裳?此时,在同一轮圆月的映照下,成阳伯府中,裴玠也未曾入睡。他双手环抱着汤婆子,半靠在榻上,有些放空的眼神落在那影绰的烛火之上。刚刚离镜司带来了宫中急报。崔令窈,你要的戏角儿朕都给你送进去了,这出戏,你可得唱好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