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坐牢就是被困于一个让你无法出逃的空间,那么我现在的处境,就是很明显的蹲班房了。

    冰冷的地板,光滑的墙壁,绕成一个完满的圈,把我困在了当中。无门无窗的世界,半点光亮也透不进来。我拖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脚围着墙壁转了一圈,最终放弃寻找出路,老老实实坐在墙角等待黄药师的造访。

    全黑的世界中无法感受时间的流逝,我一直坐到快要睡着,都没瞅见黄药师的影子。莫非是他忙着追他家蓉儿而忘记了地底下还关着我这么一大活人?这么说,我如果不自己想办法离开,很可能会被关上个大半年?那他有没有安排人给我送饭?要知道普通人的话三天不吃饭就半死不活了呀。他该不会是想把我就这么饿死吧。

    我撑着下巴开始积极思考可能的逃跑方针,根据室内微弱的风向流动而将目标锁定于某一面墙上,刚站起来准备过去查看个究竟,那面墙便轰隆一阵乱响,缓缓陷进了地下。

    一点微弱的亮光自门外移进,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光亮逐渐向我接近。酒气扑鼻而来,黄药师拎着一壶酒站定于我面前,举起油灯眯着眼看了我片刻,忽而把酒瓶往我手里一塞,说道:“陪我喝酒。”

    我把酒瓶递还给他,说道:“我不喝酒。”

    他轻哼一声,就地而坐,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,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一杯又一杯,他不停的自甄自饮,越喝越急,其架势都快赶上萧老大的酒缸洗澡了。这个人,居然也会有借酒消愁的时候啊。我挨着墙坐了下来,撑着下巴认真的欣赏他喝闷酒的模样,见他倒尽了最后一滴,将空了的酒瓶使劲的摇晃,拔开盖子对着瓶内看了半天,懒洋洋的说道:“没酒了……阿衡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阿衡!”皱眉,叹气,这家伙怎么老把我当成他的死鬼老婆?阿衡明明跟我没有半点一样的地方呀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

    他抬眼看着我,忽而温柔的一笑,腮边淡染红晕,灿若桃花,在灯烛的映照之下居然有一种妖娆众生的艳丽。

    “你还在生我的气吗?”他明眸微眯,慢慢凑过来,眼睫低垂,盈光如水,三分朦胧三分醉意三分柔情却仅有一分清醒。双臂不知何时抵上墙角,我被困在墙与他之间,眼睛对着眼睛,清楚的闻到他喷出的每一口酒香。

    “你还在怪我只顾着真经不管你吗?”声音庸懒而低柔,就像是个乖巧的孩子向大人撒娇。酒香汹涌,似能将人迷醉,我硬着脖子顶在墙上,眼见他越发过分的贴过来,一伸手将他使劲推开,皱眉道:“你喝醉了!”

    他撑在地上揉揉眼睛,苦笑一声,说道:“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?”

    “放我离开,我就原谅你。”挥袖扫开周身的酒气,我掩鼻冷视,却见他顽皮的笑道:“休想!”看来他醉得也不是太严重……

    “你一走就是十五年,终于回来,却连话都不愿与我多说一句。成天与那老顽童混在一起,吃住同处,有说有笑。我知你是为了故意气我,也不多计较,可你却不该对那傻小子那么好!那真经,是你为我默下的,怎能胡乱送与别人?我不允许……”他晃悠着想爬过来,不过几步就已跌倒,懒洋洋的横在地上,揪着我的袖子,恳切道:“阿衡……不要生气,回来好不好?我什么都听你的,日日陪着你,我们游山玩水,见识天下,不管什么武功,什么江湖,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阿衡……好不好……”他终于摸索到了我的手臂,紧紧抱住,贴在脸上,面含微笑挨挨蹭蹭,显得无比幸福。

    我一抽手,说道:“我不是阿衡!”

    “你是阿衡!”他惊恐的跟上,没捉住我的手,却干脆的抱住我的腰,电光火石一般,重重贴上我的唇。

    脑子里啪得一声,有什么东西断掉,空白一片,回过神来准备推开此老流氓好好教训他一通时,他居然自己倒进我怀中,呼吸沉稳,已然睡着。

    我擦擦自己的唇,恶狠狠的瞪着这个老混帐,揪住他的衣领,想要将之远远的扔出去。他却继续抱住我的手臂,像只小猫一般满意的蹭了蹭,呢喃两句,再也不动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……不要再离开我了……”

    他在迷醉当中,反复说的,只有这两句话。虽然简单,却包含了万千思绪。自责,悔恨,哀求,脆弱,迷茫,悲伤……一向果断狠绝的东邪居然会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,在他孤傲清高的外表下,到底有着一颗什么样的心?是不是只有在阿衡的面前,他才会把他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