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桑记忆中母亲的模样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难以分辨,他被送走的时候还很小。但他可以确定,他的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农妇,不可能与辛西娅女士有任何的相似。然而在这个柔软的怀抱中,他久违地感受到了那些最早的,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记忆中才有的温暖与安宁。她抚摸着他棕色的短发,像是在哄孩子,又像是在安抚幼兽。对于一位优雅的女士做出如此越界的行为本应让他感到自责与羞愧,但他没有,而是贪恋着本不属于他的温情。他自暴自弃般在她的怀中哭泣,直到那些痛苦的情感被彻底地宣泄。再次抬头时,他已经止住了眼泪。但他还有问题没有得到解答。或许除了辛西娅女士,他生活中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可以和他探讨这些问题的答案。他抱膝而坐,十足孩子气。他不敢与辛西娅对视,只能将目光投向倒映着满月的湖泊。“辛西娅女士,您应该读过很多书,见过很多人吧…”他的嗓音已经彻底哭哑,出口的话语听起来有些闷闷的。辛西娅微微颔首。伊桑没有看她的动作,他的心中本就有答案,于是他自顾自地往下说。“我曾将我的疑惑告知教会的牧师,他告诉我,父母舍弃我并不是因为不爱我,我要去学着理解他们,不要去恨,不要让魔鬼找到可乘之机。”他平静地叙说着。“但我还是会怨恨他们,我控制不住。我并不了解他们,因此我无从理解他们。我也不知道世人是什么样的,教会教给我们爱,但我觉得那不是我所期待的那种。”他的目光从湖面收回,转头直视着辛西娅的眼眸,问出了那个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。“他们有可能是爱我的吗?”他问的坦然,巧舌如簧的半精灵却感觉准备好的答案哽在了嗓子里。她大可以拿出那些已经被诗人们嚼烂了的关于爱的大道理,再编织一个无法考证的故事,去印证这些看起来无懈可击的理论,但她只是看着伊桑,沉默良久,最终给出了属于她自己的答案。“我不知道……”这个问题同样困扰过她,这让她无法欺骗这个少年。用谎言去修复的裂痕终有一日会再度崩裂,而那时,他会发觉她的虚伪与卑劣。伊桑轻笑出声,将脸庞埋在膝间,似乎是觉得她在敷衍。毕竟他们并不熟悉,一个安慰的拥抱已经是仁至义尽,要求对方解答困扰了自己多年的问题,希冀对方给他的人生做出指引,这种期待对于他们的关系来说太过沉重。但辛西娅的声音却再度响起,她的语气与其说是在解答他的问题,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。“无论我给出怎么样的答案,那可能性而非确定性,可以给你准确答案的人已经不在了。”她的声音悦耳而沉静,“但是,为什么要将自己存在的意义困于一个永远无法获得解答的问题上呢?”这个答案过于理智,理智得像是卫队长德里克的风格,而非吟游诗人惯常的对于情绪的安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