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崔令仪来给她请安的消息时，老夫人差点儿以为自己没休息好出现了幻觉。她来做什么？她们祖孙二人，虽然为着面子未曾彻底闹翻，但自从砒霜事件后，老夫人已经很久没和崔令仪单独说过话了。老夫人是擅长和稀泥，可当事落到了自己头上，她这摊稀泥却是如何也和不下去了。要知道，她可是差点儿丢了性命的！老夫人本想说不见，可想到昨夜张氏那癫狂的情景，生怕这个女儿继承了她母亲的模样，到时候在自己院子里再闹起来，自己这本就不康健的一把老骨头更是彻底撑不住了。传出去，更是丢人。“罢了，让她进来吧。”自己警惕些便是了。人进来的时候，老夫人却是一惊。豆蔻居然跟在她身边。“祖母福绥安康。”崔令仪的脸上施了淡淡的脂粉，掩盖了昨夜冒出来的那层红斑，也更增了几分楚楚之姿。她十分乖顺地给老夫人请安，然后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豆蔻。“孙女儿特意寻了一味好药引，说是对祖母的病症大有裨益，所以特来进献。”给自己送药？！老夫人顿时心中警惕了起来。上次她给自己送药，直接把自己毒得半条性命都没了。如今居然又送药？！她是当自己傻子吗？老夫人开口就要拒绝。可崔令仪似乎猜到了她会说什么，抢先一步说道。“祖母不必担心，这药引子，是孙女儿当着豆蔻的面放入药罐中的，且之后孙女也未曾碰过这药罐半分，从熬药到端来，这一路上，都是豆蔻亲眼盯着，亲手所为。”老夫人自从出了上次被下毒的事后，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，生怕有人再在她的汤药中做手脚。到时候她这把身子骨儿就不一定能撑过去了。所以，如今她入口的汤药和膳食，都有豆蔻和她信任的齐嬷嬷一同盯着。豆蔻负责的，便是汤药。老夫人下意识把视线投向豆蔻。“老夫人，二小姐今日来了熬药的小厨房，说是得了个药引子，听闻对老夫人您这等大病之后虚弱的身子调养最有效果，因着想尽快献给您，便当着奴婢的面加了进去。奴婢不敢阻拦二小姐孝心！只能听从。只二小姐全程的确并未触碰药罐和汤药，连打开药罐加那药引子，也是同奴婢说想看看汤药熬煮得如何，奴婢为其打开的。”豆蔻也是为难。她不是没想拦着崔令仪。她是老夫人的身边体己人，最是了解老夫人如今对崔令仪的介怀。那点子面子情，也不过是为了怕外头人见到她们祖孙不合，到时候引申出什么猜测。二小姐献上的东西，她如何敢喝？可崔令仪的动作太快了。快到她根本来不及阻拦。而且，想想刚刚那一幕，豆蔻喉间还涌出一股子恶心。“令仪，祖母知道你的孝心。咱们是一家人，无所谓那些东西。只是祖母如今吃着药，这方子不能随意改动，怕坏了药性。你的孝心，祖母心领了。”无论崔令仪如今表现得如何乖巧，老夫人都不会信了。她年纪大了，还想着看翾儿成亲，看崔府更上一层楼。若再被毒害一次，怕是真的熬不过去了。扑通！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崔令仪竟是干脆利落跪下了。老夫人的神色顿时沉了下来。“令仪，你是准备做什么？逼着我这个老婆子非要接受你的孝心吗？”崔令仪却是垂泪低语道。“孙女不敢。祖母，孙女跪下，不是为了逼迫您。而是想要让您以自己的身子为重！令仪知道，自己之前做的许多事，让您心生厌弃或是怀疑都是应该的。是孙女糊涂，只以为您偏心崔令窈。可如今却是明白，您有您的为难，在许多事上，您已是十分偏袒孙女了。今日跪下，是因为这药引子的确是有用的！也不会与您如今的药方有任何冲撞！这是孙女好不容易得来的秘方，只求祖母试上一试。孙女也饱受这毒药的折磨，最是知晓漫长的休养到底有多折磨人。如今做，也只是想稍稍弥补自己当初犯下的过错！还请祖母给孙女一个机会！若是祖母不允，那便让令仪跪在这儿稍稍赎罪吧！这不是威胁，只是一个深有愧悔之人想要赎罪尽孝的心罢了。”这样一长串话，让老夫人越发拿不准了。说实话，她也不觉得崔令仪会蠢到这种程度，再把下毒的手段使上一次。只是心中，难免膈应。她把视线投向豆蔻。“那药引子，是什么？”崔令仪刚刚那一串话中，一直未曾直言，倒是让她好奇了。豆蔻脸上划过一丝纠结，而后低声道。“是二小姐的血。”什么？！老夫人猛地一下站起身。“你疯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