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奉国公和上官小姐呢?”裴琰看向一旁的内侍。“奉国公正在让人备车,准备一会儿上官小姐情况稳定些后便带其回府。”毕竟这种情况,奉国公肯定是不会将女儿继续留在九韶台了。“替本王更衣。”裴琰吩咐道。“可殿下,您的伤……”内侍劝说的话,在裴琰一个轻瞥过来的眼神下戛然而止。瑟瑟低头,内侍一句话不敢多说,连忙唤婢女进来为裴琰更衣。刚刚信王殿下的那个眼神,好可怕。拂开了内侍搀扶的手,裴琰从轿辇上下来,步履稳健地踱步进了偏殿。上官华蕤的伤口才刚刚包扎完成,武夷真正在为其拟定后期的用药方子。她脸上的伤口极深,大概率是要留疤了。奉国公坐在一旁,面露担忧。而在看到裴琰后,他的神情立马转变成了警戒之色。“信王殿下有何贵干?”裴琰的面上褪去了之前常见的温和之色,他并没有安抚奉国公,只是透过奉国公的肩膀,直直望向他身后的上官华蕤。“本王想要和上官小姐谈一谈,不知上官小姐可否愿意?”他甚至,根本没有经过奉国公允准的意思。奉国公的眼神一凛,刚准备说些什么。这时,上官华蕤开口了。“好。”“华蕤。”奉国公有些不赞同地看向自己的女儿,结果却在看到上官华蕤那坚持的眼神后,还是主动败下阵来。“我就在门外。”他叮嘱上官华蕤道。这是对女儿的关切,也是对裴琰的警告。裴琰却毫不在意,面上更是半分波动也无。殿内的人齐齐退了出去。只剩下裴琰和上官华蕤二人。“是陛下指使你来的?”裴琰开口便是一记重磅。上官华蕤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。“殿下在说什么?臣女是奉太后旨意来的,这为何又同陛下扯上了关系?”她好似是真的疑惑。可裴琰却轻笑一声。那笑声中,有讥讽,更有自嘲。“陛下倒是真够厉害的,能让你死心塌地为其办事。给我下的药,是在那香料中吧。那是从信王府带来的香料,平日里是平安收着,根本不会假手旁人,所以原本该是最安全不过的东西。除此之外,这殿内连一片叶子都被仔细查验过,原本是都无问题的。可谁能想到,药是分别下在香料和博山炉中的。那博山炉,同之前几天用的虽然样式一样,可里头气味清浅,并不是燃过几日香料后的模样。这足以说明,这是一尊新的博山炉。”平安,便是裴琰身边伺候的贴身内侍,跟了他六七年了,十分稳妥可靠。所以香料一直是由他收着,裴琰也是十分放心。刚刚,裴琰闻过那博山炉。他如今用的这雪魄清风,虽然气味清幽,可留香很久。这也是这香料的特性。沾染上后,极难忘记。可那博山炉里的气味却很浅淡。不像是用过几天的模样。倒更像是,燃了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香,便出了问题。“殿下说什么?什么香料?您说的博山炉,是臣女出于惊慌拿来伤了您的那个?殿下若是觉得有问题,自可让太医查验。如今太医正在按太后吩咐查验这殿中事物,殿下这尊博山炉送上,岂不是正好解了所有人的疑惑?”上官华蕤并没有惊慌之色。她似乎不能理解裴琰的话,还主动为其提供了更好的解决之法。“现下去查,哪里还能查出端倪。陛下做事岂会如此不谨慎?表妹,本王既然在太后面前为你圆了谎,便不会将这件事再揭开。这桩罪名,本王背了。”裴琰此时的这句表妹,却是满含讥讽意味。不过,上官华蕤却是并不接招。“殿下为了臣女圆谎?这话倒是让臣女不解了。殿下若当真问心无愧,若当真清白磊落,自可说明一切,难道太后娘娘还会有所偏私不成?您可是太后的亲子,哪里是臣女能比的?臣女可不敢当殿下一句表妹,还请殿下莫要玩笑了。”这番回话,让裴琰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。因为他在醒来那一刻便知晓,那出局自己很难脱身了。就算母后力保自己,能在面上给自己恢复清白,可实际上,面上的清白和人心里的清白却不是一回事。他早就知晓,九韶台不远处的崔家马场内,今日有一场马球会。想来自己轻薄上官小姐的消息,如今也已经传过去了吧。这并不难猜。那里可是神都内数得着的名门贵女都在了。她们背后,是神都最为显贵的诸多世家。消息既已传了过去,若是后头强行压下去,会让这些人如何想?上官华蕤是太后的亲侄女,她的父亲是如今朝堂上最为权势滔天的奉国公,可以说除了没有王室封诰,上官华蕤的身份是强于任何贵女的。可这样一个人,受了轻薄,毁了容貌,最后还要被要求强行咽下委屈。那这些世家,谁还敢真正将女儿嫁入皇家,谁还敢真正追随太后,追随自己?他们不会唇亡齿寒,不会惶惶不安吗?这桩局可算是极为高明。就算自己勘破了诸多疑点,也不得不背下这桩罪名。否则,除非有十足十把握能够将这盆脏水反泼到裴玠身上,不然便是进退两难。要么,是一个轻薄之名毁了名声。要么,便是一个凉薄之名断了前程。可裴玠既已做局,哪里会让人那么轻易反泼回去?“表妹,我知晓你为何深恨母后,因为奉国公夫人,是吗?可我还是那句话,眼见不一定为实,有时候,人是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。你为了报仇,搭上了自己的名声,搭上了自己的容貌,可万一这仇报错了人,岂不是更为难受?”裴琰的话,却并没有让上官华蕤的神色动摇半分。她突然唇角勾起,反问了裴琰一句。“殿下说了这么多,臣女领受。只是臣女也有一桩疑惑,盼望殿下为臣女答疑解惑。请问,这瑶儿,是谁?”裴琰脸色骤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