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令仪蠢这件事,老夫人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。她的蠢,在于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对令窈的敌意。恨一个人不可怕,可怕的是让所有人都知晓你恨她。那一旦她出了任何事,人们都会自然而然往你的身上联想。哪怕你是无辜的,也要背上一份嫌疑。老太太冷眼看着,从令窈从谢家回来后,崔令仪已经明里暗里犯了多少次蠢了?!“张氏不一定叮嘱过将灵芝灭口。因为对于她这种人,她有十足的把握让灵芝这辈子都不会随意在外头乱说。可崔令仪没有这个本领!我猜,应当是灵芝并不赞同她这么去做,崔令仪担心她说出此事,起了杀心。只是,就如同她没控制好给我的砒霜剂量一样,她也未曾控制好给灵芝的砒霜。”两个人的剂量,都重了。老夫人估摸着,崔令仪原本是要分几日给自己下毒,到时候一并发作出来,直接毁了自己的身子根基。而灵芝那儿,也是如此。过个几日用个理由将其打发出府,或是直接捏个病故的由头,一个婢女而已,府上自然不会有人去追查。只是,她没控制好用量,导致两人都提前毒发了。自己运气还算好些,没遂了她们的诡计。可惜了灵芝了。而这一切,从今日崔令仪自己服毒结果也超了剂量,把她自己害得日后都要身子孱弱这件事便可窥见端倪。若是崔令仪知道老夫人所想,怕是要高呼三声冤枉。她的剂量明明控制得极好。但不知为何,这三次都出现了偏差。尤其是她自己服毒那遭,她明明只吃了一点点,为何会有那般严重的后果?当然,若是裴玠在场,或许会“好心肠”帮其答疑。这砒霜,也是有区分的。有的砒霜浓度极高,一点点便可置人于死地。有些,却是吃了一整包下去也只是让人身子不适却不至危及性命。崔令仪之前得到的那砒霜,是她瞒着众人得到的,并没有经过张氏或是张家的途径,搞来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多难得的砒霜。寻常人家使些银子也能从一些医德不高的游医手中得到。她按照那东西计算自己服用的剂量,却不知,裴玠命人给她换成了皇宫大内珍藏的砒霜。“那老夫人,您准备如何处置这件事呢?”豆蔻有些担心。伯爷明白了是要把这件事压下去,老夫人若执意追查,只怕伯爷不喜,到时母子再生了嫌隙。可若是就这么过去,老夫人受的这些苦楚难道就要咽下去吗?“你明日一早出府,去我在城郊的温泉庄子上,让郑家婆子和她那儿子给我去查查灵芝尸身的去处,若能找到,便寻一处冰窖先将尸身封存起来。”郑家婆子是老夫人的裴家,前些年老夫人放了她的身契,但一家子仍在为老夫人做事,且忠心耿耿,从无二心。老夫人自然是不会将这口气完全咽下去。她可是差点儿死了。就算如今侥幸活了下来,可中了砒霜这件事势必会对日后的生活产生未可知的影响。张氏要害自己的婆母,她如何能忍?!但这件事,不能在这时候发作。张氏此次虽然出来了,但听豆蔻所说,显然她和珺儿也起了冲突。再加上之前的私通疑云,张氏已经彻底失了珺儿的信任。但这件事还不够,毕竟私通一事没有拿到切实证据,所谓身孕,其实老夫人也怀疑张氏是遭了人算计。不过她和张氏关系本就不亲厚,就算张氏被人算计,她也懒得为其分辩。如今,她只要等,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,便能彻底将张氏除去,且还能让张家说不出一个不字。“是,奴婢明日一早便去办。”看着说了这一会儿话老夫人脸上便难掩的疲态,豆蔻忙又扶着老夫人躺下了。“老夫人先别想这么多了,眼下您的身子最要紧。养好了身子,一切都可细细谋划的。”同样的对话,也发生在张氏和崔令仪之间。现下最要紧的便是身子,一时间,成阳伯府竟是难得的安稳了些时日。直到,张氏的嫂嫂登门带来了一则消息。“你说什么?灵芝那丫头没死?”张氏蹭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她不是这种不稳重的人,可嫂嫂说的话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。“是,今日我带着静婉去秦尚书家赴宴,回来后恰好在宅邸不远处的长兴布庄后门处,见到了一个身形有些熟悉的女子。我回来后想了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,那女子是灵芝啊!可我记得你之前给我递过信儿,告诉我灵芝已然中毒死了,还托我帮忙搜寻灵芝家人的去处。如今这乍然瞧见了活着的灵芝,我怎能不惊讶?”灵芝的家人在其死后便离奇失踪了,张氏托了自己的嫂嫂帮忙搜寻。毕竟,他们大概已经不在神都了,而神都外的势力,还得是张家得力。张夫人本姓苏,也是望族出身,自然对这种事十分敏锐,发现不对后便立刻派人去仔细调查。结果,却发现这间铺子其实是成阳伯老夫人名下的。这是她的嫁妆铺子,只是这么多年这间铺子明面上一直不是她的,是由她信得过的娘家管事一直打理着。便是张氏嫁来崔家这么久,也不知自己的婆母竟有这样一间铺子。“灵芝居然还活着?”一旁床榻上的崔令仪更是仿若见了鬼一般。“她若活着,那是谁用她的性命来设计我?”张氏冷笑一声。“还能有谁,自然是众人眼中可怜的被下毒的老夫人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