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让舅父如何想?只是……“母后今日,是用当年舅母之死的真相将上官小姐召入宫的。”两人沉默走着,直到远处的仁寿宫已经越来越近,裴琰又再度开口了。一开口,就卖了自己的母后。奉国公的脚步声停了片刻,很快又再度响起。“她居然还有脸提这个。”奉国公的话语中,是毫不客气的讥讽。丝毫不在乎他话语中所指责的,除了是他的亲妹妹,更是当朝摄政太后,大权在握。而自己前头走着的,便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,随时有可能将他这句大不敬的话泄露出去。“当年之事,疑云重重。舅父也是前些时日得了新的线索吧,所以和母后这些时日疏远了许多。可本王有句话,还望舅父能够听一听。有时候人眼看到的、人耳听到的,不一定是事情的真相。不然,这世上也不会有如此多的误会和冤屈了。”裴琰的话,让奉国公的脚步声终于彻底停了。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,裴琰也不疾不徐停下了脚步。只是,他却没有回头,二人只一前一后停在了宫道上。身后的宫人和侍卫们远远缀着,不敢靠近。这是裴琰吩咐的。若无他的命令,任何人不能靠近三丈之内。“王爷知道的东西,倒是够多。”奉国公冷冷望着裴琰的背影。信王着实有些超出他的意料。往日里,他对其的印象,便是被自己那个妹妹娇宠长大的王爷。虽然相貌才华都是出众,但性情有些过于平和了。这种平和,不是说他没有脾气。相反,他是太后最疼爱的幼子,金尊玉贵的王爷,该有的脾气和讲究自然是都有的。但奉国公总觉得,裴琰的脾气,都是浮于表面的东西。他似乎更像是块没有棱角的玉石。玉石名贵异常,你不能说他不好。可没有棱角,也代表着在手心里握持着总容易抓不稳。他总是让人很难摸清楚,也很难记忆深刻。但今夜,他却是让自己有些吃惊。先是带着定坤丹入宫,轻描淡写几句话制住了太后的脾气。他看得出来,太后当时的怒火,若不是裴琰适时的那几句话,不一定能压下去。信王和皇帝的关系一般,虽是同胞,但皇帝素来和谁都算不得亲近。在这种时刻,他能冷静判断,支持和自己关系疏远一些的皇帝,而不是更为亲近也更能为自己带来好处的母后,且能当机立断拿出先帝所赐的定坤丹。此物一出,奉国公就知道,甭管屋里头的皇帝到底“伤”得如何,这下他都必须好了。先帝御赐的灵药,难道医不好陛下的伤吗?那这事情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了。信王他压下了太后的怒火,也给了圣上一个必下的台阶。在今夜这场乱局中,他已经处理得极好了。而如今,他更是干脆说出了对当年之事的了解,全不复往日里的温和。奉国公有些好奇了。信王,他想做什么?“父亲,您怎么还在这里站着。”正在奉国公打算开口继续问的时候,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。是上官华蕤。她身披一件雪貂大氅,应当是太后刚让宫人翻出来给她的,就那么清泠泠站在前方不远处,直直望着裴琰。今夜月色格外素净,她那身衣服几乎隐于被月色照得一片白茫茫的宫道中,所以直到此刻,裴琰才发现她在那儿站着。“父亲,我们该出宫回府了。”她同奉国公说着话,眼神却一直盯着裴琰。裴琰温和笑了笑,仿佛又回到了奉国公印象中那块毫无棱角的玉石。“上官小姐今日受了惊吓,快同奉国公回府好好休息吧。”而后,他主动朝一旁退了一步。“舅父,那便改日再叙。”接着抬步朝仁寿宫而去。他还要同太后告安才能出宫。拢了拢身上的披风,上官华蕤走到自己父亲身旁,低声道。“走,回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