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若是陛下执意拒婚,臣女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。”上官华蕤可不信太后此时自信的言语。太后和陛下之间虽然看似母强子弱,但到底圣上占着一个正统之名。且帝王大婚,不光是家事,更是国事。自己出身上官家,是助力,也是掣肘。这朝中,追随上官家者众多,可反对上官家的人,也不少。太后和皇后出自同一族,必会有众多朝臣反对,这件事根本不是太后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定下的。“他不会。且不说你的家世、容貌,样样出挑,坐上后位自是能够服众,且你和陛下也算是青梅竹马,到底情意不同旁人。陛下当日在百花苑特意让人救下你,便可见其对你的心思不同。”人怎能无耻到这种程度呢?上官华蕤觉得,自己还是低估了太后不要脸的程度。还是说,人坐到了高位之后,便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哪怕再无理,底下的人也必须拍掌叫好?青梅竹马?她自从四岁那年被送到女观,可是直到十四岁才接回,进宫伴侍太后也不过最近这三四年的事,且太后和陛下的关系一般,她入宫请安也只在仁寿宫,几年算下来,与陛下见面的次数也寥寥十数次,每次也不过简单说几句话,哪里就算得上青梅竹马了?更何况,她落水这件事,自己这位好姑母居然还有脸提?她是如何落水的?太后心里不清楚吗?“陛下乃是一国之君,仁爱惠下,那日落水,也不过是不忍臣女丢了性命罢了。可若说男女之情,请恕臣女直言,陛下怕是从未有过这等心思。且臣女经落水一事后,子嗣艰难,此时陛下也是知晓的。虽说日后可以过继旁人诞育下的皇子,可陛下会如何想?娘娘,陛下那日去百花苑,可不像是真的偶遇啊。”见太后这话越说越过分,上官华蕤也不打算继续顺着她说下去了。她今日入宫,本就是太后“强逼”来的,更是太后拿着她母亲早逝一事的秘密钓进宫来的。太后说落水,那她也说落水。圣上那日出现的时机,她自然知晓是怎么回事。那本就是他们约定好的。但太后不知道呀。在太后眼中,这便是圣上一直盯着仁寿宫,一直盯着自己这个奉国公家的独女。那他自然也知晓,百花苑那出戏,是给信王裴琰安排的。信王不愿娶的人,如今却被安排给了他,这让圣上如何愿意接受?更何况,还是没了子嗣传承希望的。便是太后,也无法强压着圣上娶妻。上官华蕤的话,让太后唇角最后一丝笑意都没有了。她沉默了下来,整个仁寿宫内顿时安静地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个清清楚楚。“罢了,先不说这些了。哀家今日召你入宫,也是有桩要紧事要同你讲。”太后淡淡瞥向一旁伺候的婢女,众人心领神会,忙低头退出,将殿内的空间留给了这对姑侄。“你娘亲的死,的确有蹊跷。”太后的一句话,让上官华蕤猛地抬头直视向她。“太后为何如此说?”其实这些年里,上官华蕤心中始终有所怀疑。甚至,娘亲当年死的时候,她自己心里也不是全无怀疑的。“华蕤,娘亲怕是熬不过这一关了。你父亲如今身在边关,怕也是赶不及回来。便是回来了,如今朝局纷乱,他的心思放在朝堂,必然就无法全心全意护好你的周全。所以,待我去后,会有人将你送往女观,只说你命格奇特,少时需得在女观中受上神庇护方能健康长成。你莫要怪你父亲,也莫要思念娘亲。娘亲为你留下了一些人手,你可以用她们,但也不可完全相信她们。凡事心中留三分,方才能够保全自身。这世间人与人之间的交往,看情分,但更看利益。背叛与否,不过是看给的多与少罢了。今日她为了情分帮你,来日就可能为了利益背叛你。”病重的华氏,依旧能够看出往日的姝丽容颜。上官华蕤很像她,尤其眉眼,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只是此时的华氏,脸上的血色早已被病痛折磨殆尽,她躺在锦被中,几乎要被那一团繁花给吞没了。看着还一团稚气的上官华蕤,她轻叹一声。“我也是糊涂了,你还这么小,说这么多,你哪里能够记得。当年,是娘亲一时糊涂,才让你落了如今这般尴尬。罢了,健康快乐地好好长大,好好保全自己,便是娘亲对你唯一的期许!”华氏不知晓,上官华蕤虽才四岁,却牢牢记住了她临死前所说的每一句话,记得她当时的每一个神情。在那之后的十多年里,她一直想要知道,娘亲临死前所说的那些话,到底是什么意思。彼时先帝仍在,太后那时候已经凭借膝下两子由贵妃被册立为了皇后,上官家前途一片大好,是谁,能够让娘亲临死前都放不下心来?今日,若不是太后以这消息为饵,上官华蕤绝不会进宫。所以与太后虚与委蛇了半天,听她终于点到了重点,上官华蕤也打起了精神。“你可知,明光夫人此人?”太后平静道。明光夫人?上官华蕤愣了片刻,好不容易才从记忆中寻出些许信息。“是先帝爷后宫那位出身北狄的明光夫人?”她记得,那位明光夫人不是病逝得有二十年了吗?怎么会和娘亲的死扯上关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