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不是像张氏所说的这般,明晃晃将心思放在了台面上。若她不了解裴玠,不知晓裴玠手中的底牌,或许也会对张氏的话心生动摇。可偏偏,她成为过裴玠,所以她清楚地知晓,裴玠虽然未曾亲政,但手中却也是有不少世家和王亲的支持。包括离镜司,这都是先帝留给他的底牌。或许先帝是有小心思的,但他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坑自己选定的继承人。这些人待裴玠一直也算是忠心耿耿,如康王,哪怕太后势强,多年来他私下也都是为裴玠效力,这几年更是直接跳到了明面上。否则,先帝走后,裴玠也不能安稳活到如今。先帝或许心狠,但对裴玠,的确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。所以,他不会给裴玠埋这样一颗大雷。崔令窈信任裴玠不假,但她并不信任皇家其他人。尤其是太后换子这件事,崔令窈一直觉得,先帝在里头并不是什么全然无辜的角色。他或许知情、默许,甚至推动了这一切事情的发展。虽然只是猜测,但也足以让她对先帝这个人提起警惕之心。但她刚刚说的这番话,并非是说给裴玠听,为了维持两人之间信任的缓和之言,而是真心如此想的。先帝或许不是个好人,但绝对是个聪明人。“你以为你很了解先帝吗?崔令窈,想不到你也不过是个贪慕富贵之徒。是了,全神都都在传,陛下属意你为妃。你在成阳伯府被打压了这么多年,心里一定很多愤懑不平吧。所以你针对我和令仪,甚至不惜算计得我马上要丢了性命,算计得令仪名声差点毁于一旦。如今你离着宠妃的位子只有一步之遥,如何愿意再被打回到从前的模样。说着好听,不还是父母的仇全都抛诸脑后了!”什么温元县主,有着陛下的看重,旁人才会给她这个县主几分脸面。否则,她什么都不是!张氏的话,并没有激怒崔令窈。相反,张氏越破防,崔令窈越有把握从她口中套到真话。可裴玠忍不住了。他轻拍了拍手,突然从密室外走进了一道身影。张蘋月对这个人很陌生,但崔令窈却是很熟悉。是离渊。他轻车熟路捏住了张蘋月的下巴,以极快的速度往里倒了一瓶不知是什么的药水。“呜呜——”张蘋月拼命挣扎,可她如何能够跟离渊抗衡,那药水还是一滴不漏全都被灌了进去。“咳咳!”在离渊松开手后,张氏爆发出了一阵激烈的咳嗽声,几乎要将自己的肺都给咳出来了一样。“县主所说,便是朕想说的。父皇或许在许多事上不算是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,但他是个聪明人,不会做给自己身后名和继任者留下这么大隐患的事。而且,他若真有心思除掉崔将军,完全可以让奉国公来背这个黑锅。如此,更是一举两得。全了他平息战事的心思,更能以为崔将军报仇的名头,光明正大除掉奉国公这个外戚势力。如此,太后孤掌难鸣,朕这个新帝岂不坐得更加安稳?”裴玠同样也没信张蘋月所说的话。正如崔令窈所说那般,这样做,后患无穷。他仅在片刻间就能想到数种比张蘋月口中更妥帖的办法,他不信父皇想不到。张氏没想到,她都挑拨到了如此地步,裴玠和崔令窈二人居然还是如此立场坚定地站在一起。他们仿佛天生就信任彼此一般。可张蘋月不明白,崔令窈和陛下才见过几面?就这短短几面,就足以让他们的感情升温发酵到如此程度吗?“况且,朕也不惧给你这个临死之人一句稳妥话。若崔将军之死,当真乃是父皇一手设计。父债子偿,朕愿意以命相抵,了却县主的心结,更抚慰崔将军夫妇在天之灵。”说到最后的时候,裴玠认真地看向了崔令窈。若真如此,在处理好大昱的后续承继之人问题后,并解决了他和小瑶儿的互换一事,他愿意如自己刚刚话中所说,以命相抵。他知道,小瑶儿对于父母之死的真相有多在乎,更知道她这一路长成,因为失去父母庇护而有多艰难。这是她的心结。更是她心中永远过不去的坎儿。裴玠这句话,说得是真心实意的。他对皇位,本就不是因为对权力的执拗。而是因为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旁人所夺的不忿,“亲生”母亲对自己百般针对的不解。若父皇真的为了自己,草草了结了崔将军这样一位忠臣良将的性命,还有西麓军那许多无辜将士的牺牲,更造成了神都内无数人家披麻挂白的惨剧。裴玠想,他愿意以命相抵,来为父皇和自己赎罪。若说之前的话不过是让张氏不解,这句话,却是彻底让其陷入深深的不可思议中。圣上这么喜欢崔令窈吗?他可是皇帝啊!是大昱最至高无上的人!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,说出什么以命相抵的话。张蘋月将这一切定义成了儿女私情,可崔令窈却是瞬间明白了裴玠的所指。她一时心绪复杂。心头不知是何滋味。“啊!”就在这时,张氏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。若不是这密室经过特殊处理,里头的声音绝对传不到外头,就她这声惨叫,绝对足以将左邻右舍都惊起来了。“看来药效开始发作了。”裴玠轻笑一声,眼神仿佛在打量死物一般看向张氏。“这药,会将你腹中的脏器一点点融化掉,但里头的药却足以吊着人性命不让人立刻死去。比起凌迟的单纯疼痛,这种从内里一点点丧失生机的体验,或许更难得一些。张夫人,这是朕赏你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