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眴忍不住俯身,轻轻吻去那滴将落未落的泪,咸涩的味道在唇间化开。“我还后悔,没先将母亲真正的劝服,反倒让你独自承受这一切;后悔没带你离开京城,后悔你入宋府时我冷面相待,更恨那日把你孤零零留在万佛寺......唯独喜欢你这件事,我从未后悔分毫。”宋眴的唇移到她的耳边:“月盈,下辈子和下下辈子,你都留给了大哥。我只有这短短一生,我们不会'分',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分。”姜月盈的眼泪却掉得更凶了,她攥住宋眴的衣襟,将脸埋进他的胸膛,任由泪水浸湿他的前襟。“景泽走前,盼着我以后顺遂,我却把日子过成了这样。”姜月盈总忍不住想,若是当初没有动摇,没有一步步走向宋眴,或许一切都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。宋景泽为她铺好的路,是她自己亲手偏离的。她恰似初遇宋景泽时那般,不论他康健与否,寿数几何,她都甘愿倾心相付。如今待宋眴,这份执着分毫未减。宋眴感受到她指尖的轻颤,抬手覆上她的手背:“月盈,大哥走前,便已想过这些,所以他才会给你留下放妻书。”“这世间对女子向来苛刻,除非你甘愿一辈子困在那方寸小院,否则只要你想要重新开始,便总会遇到阻碍。即便你嫁到别家,纵使你完美无瑕,争执时,他们依旧会拿你的过往、软肋刺痛你,不是你不好,是这世间偏见太多。”姜月盈呼吸微滞,抬眸望向他,眼底情绪翻涌。“月盈,可你本该是春日里最恣意的风,最明媚的花。你我之情,始于大哥故去之后,你未曾负他,亦未曾负任何人。男儿的前程,家族的荣光,若真有本事,自当亲手挣来;若本就是个庸才,纵使攀附高门,又能维系几时?”他低首,额头轻轻抵住她的:“所以,月盈,别因为这些,就把自己困住。我让你搬出来,不是要你躲藏,更不是换一处牢笼囚住你,我想看你肆意翱翔。”话音未落,他已深深吻上她的唇。许久,宋眴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,却仍将人牢牢锁在怀中。“若我放纵自己.....“宋眴温热的手抚上姜月盈平坦的小腹,嗓音暗哑:“你可愿现在就做娘亲?”姜月盈慌忙摇头,耳尖染上绯色。“避子汤伤身,我断不许你用,这便是我的顾虑。”他喉结滚动,长叹一声,指尖抚过她微肿的唇瓣:“若再胡思乱想......我便真要食言了。”“不想了!!我睡了。”姜月盈感觉扯过被子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,她连成婚都没想好,更不会想在此刻真的怀个孩子。“小叔。”她从被中探出半张绯红的小脸:“你去熄了烛火可好?你熄的灯最是漆黑!”晨光熹微时,姜月盈自酣梦中悠悠转醒,发觉自己仍枕着宋眴的臂膀。抬眼望去,却见宋眴双目无神地盯着床顶的织金帷幔,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。“你几时醒的?怎么不喊我一声?”她慵懒地蹭了蹭他的臂弯,嗓音里还带着初醒的甜腻。“昨!日!破!晓!时!分!”姜月盈霎时清醒,撑起身子望向他:“你一夜未睡?”宋眴疲惫地阖眼,良久才哑声道:“月盈,昨夜是我想岔了。横竖你我终是要成婚的,迟早也会有孩儿......我能不能不忍了?这样下去,日子还怎么过?”忽而,宋眴又睁开眼,哀怨望着姜月盈:“偏生你倒好,沾枕即眠。可知枕畔躺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有多危险?你怎敢睡得这般沉?”夜间,他辗转数次想唤醒榻上的人,却见她蜷着身子睡得酣甜,指尖堪堪触到她发间的碎绒,到底化作一声轻叹,将滑落的锦被又往上掖了掖。姜月盈故作懵懂,忽地伏在他胸前,故意将嗓音放得又软又糯:“可你不是最疼我的人么?怎会伤我?”话未说完,宋眴耳根骤然通红,手忙脚乱将她推开,抄起衣衫夺门而出,连鞋履都未穿整齐。身后传来姜月盈再也抑制不住的清脆笑声,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了~宋眴沐浴更衣后,与姜月盈一同用了早膳。姜月盈便兴致勃勃地邀他出门同游。倘若没有宋眴昨夜的那番话,姜月盈原本是打算在府中安静地休养一些时日的。可眼下正值她最钟爱的春日,草木葳蕤,生机盎然,整日守着一处,岂不是错过了大好春光。她心中一直惦记着那间亲手创办的成衣铺子,自开业以来,还未曾亲自去看一看,今日正好一探究竟。二人共乘一辆马车,缓缓驶向店铺。甫一进门,柳娘子便眼尖地迎了上来,恭敬行礼:“东家可算来了!”姜月盈微微颔首,温和地回应道:“前些日子离京办事,这才回来。辛苦你操持了。”姜月盈环顾四周,见店内井然有序,宾客盈门,不由得眉眼弯弯。“都是按东家先前的安排行事。倒是东家设计的几款衣裳,早已售罄,好些老主顾还想订制呢。”“当真?”姜月盈双眸一亮。虽说她对设计略懂一二,但平日里主要还是依靠铺子里聘请的那些专业匠人。没想到自己设计的款式竟如此受欢迎。“自然。东家的款式新颖别致,颇受青睐。还有两位姑娘留下了喜好册子,就在雅间稍后呈给您过目。”柳娘子一边说着,一边恭敬地引着二人往二楼的雅间走去。宋眴安静地跟在姜月盈身后,目光温柔似水:“你这铺子竟还设有雅间?”“嗯,待会儿带你细看。这可是我亲手设计的。”姜月盈笑容灿烂,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。柳娘子在一旁暗自感到疑惑。她知晓姜月盈是宋家大奶奶,新寡之身。可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子又是何人?二人举止亲昵,男子眼中的情意更是掩藏不住。行至二楼尽头一间上锁的雅室,柳娘子打开门后,便急忙走向案几,想要去拿上面放着的两个锦盒。“且慢。”柳娘子有些为难,目光求助似的看向姜月盈。姜月盈神色温和,轻声说道:“无妨,他说的话就如同我说的一样,照做便是。”柳娘子微微一愣,只好讪讪地放下了手中的锦盒,解释道:“这是铺子开业的时候收到的贺礼。”姜月盈这才记起贺知年确实提过派人送礼之事。难怪柳娘子刚刚要把盒子抱走,她虽不识宋眴,却知送礼者是男子,生怕惹出是非。“何人相赠?”“一份是肃国公府贺世子送的,另一份署名石海。”柳娘子如实相告。“石海?”姜月盈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。自从他远行之后,便音信全无,没想到他竟然会知道自己的铺子开张,还送来了贺礼。“都扔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