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一边已然被朔风扣押着的宋老爷停止垂死挣扎,在简氏祖孙三人进入的那一刻,他呆若木鸡。陆亭桓断案如有神助,在公堂里理清这一切来龙去脉,识破了他们的诡计。“余儿,你还不快吐实?我们简家怎会教养出你这等丧心病狂之辈,是祖父祖母素日里对你太严苛,你怨恨我们,不惜做出离经叛道之举?”说起这事,简老太太是痛心疾首,简氏这后面三代人都是一脉单传。儿子和儿媳去得早,没有多留下个一儿半女的,就剩了简余一根苗子,饶是如此,简老太太也未曾纵容简余半分,按照着家规严格落实。“祖母,您别听陆指挥使乱断案,我真的不认识简推官,也没同宋兄合谋过,宋兄做的事我压根不知情,不信您问宋兄。”简余一脸的无辜与无奈,否认他与宋老爷除学堂外的事情,再无特殊往来。“老太太,简公子和我没有私下往来,他是久儿的老师,我是久儿的父亲,仅此而已。”宋老爷替简余澄清,终是一个人背负了所有,“我宋某一人做事一人当,既然被陆指挥查到,要杀要剐悉听尊便,陆指挥使就莫要牵连无辜了!”“宋老爷,此两桩悬案皆与简公子密切关联,你以为我只取到了你的罪证吗?”陆亭桓冷冷的注视着宋老爷,洞悉人心的视线像是两把利刃,直切开宋老爷的内心世界。此话一出,宋老爷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噤,陆亭桓的头脑实在太过灵敏,什么都瞒不过他的耳目,简余这次怕是也要跟他一样走投无路,无可辩驳了。简余天不怕地不怕的挺直腰杆,“陆指挥使就别再卖关子了,有什么证据尽管甩出来,我简余没做过的事绝对不认。”陆亭桓哂笑,简余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,他既然选择不到黄河心不死,自该成全他,“简公子,瑞满楼是你跟宋老爷合伙开的吧?”全场的人无不震撼,皆露出一副错愕万分的表情。只有简余的神色自若,他自嘲的笑笑,“陆指挥使,你空口无凭,由着臆测断案,这有失公允。”“谁说我家三爷断案是光靠想的,简公子可还认得这位?”朔风提前按照陆亭桓的吩咐,早就把人带到了府衙的偏院候着。衙役带出瑞满楼的掌柜的风四娘,她竟无在瑞满楼时的从容不迫与应对自如,当下神色惶然不知所措的绞着十根手指,紧张的低低垂着头。“这不是瑞满楼的风掌柜吗?北疆城里但凡知晓瑞满楼的人,都听闻过风四娘的名号,她既是瑞满楼的掌柜,也是瑞满楼的东家。”简余唇角挂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,断乎没料到风四娘会中计,被人套出瑞满楼的房契。“简公子,据我的属下所查,这瑞满楼白纸黑字写着你和宋老爷的名字。”陆亭桓直接将朔风偷到的瑞满楼房契从广袖中取出,展示给众人观看,其上手印和签名盖章一应俱全。“死小子!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?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悟,简氏家训你莫非是记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?”简老爷子几眼阅毕,气得从椅子上按捺不住的站起身来,指着简余的手又颓败的放下,紧握成了拳头微微抖动。陆亭桓掌握的罪证,府衙派去的人在回返的路上,就在二老耳边梳理了一遍大致始末。老两口现下虽情绪翻涌激烈,但幸而陆亭桓先把丑话说在前头,命人给二老打了声招呼,让他们提前做好最坏的心里预设。不过眼看着二老依旧不是很承受得住这个结果,到底是岁数大了,经不起折腾。“多谢两位大义灭亲,明辨是非。”陆亭桓颔首深深一揖,朝两位年迈的长者见了礼。简氏是书香世家,二老又是长辈和亲属的双重身份,陆亭桓本着读书人对简氏的敬重,礼遇了二老,给足了他们面子。两人见陆亭桓知书达礼,善待长者,也便对陆亭桓的才学和聪敏稍有欣赏,知他是真材实料,尽心在替北疆的百姓解除忧患,绝无私心。简老太太闭眼深呼吸一口气,良久适才吐纳出来,缓缓开口,“陆指挥使,你请接着审问,不必在意我们这两把老骨头的死活,老身倒要看看这不肖子孙究竟要把简氏拖入多深的深渊之中!”龙头拐杖发出好一声脆响,简老太太顾不得使劲儿太大导致手上疼痛,直勾勾的盯着埋头不语的简余。公堂之上霎时鸦雀无声,唯有凝重的空气静静流淌。沈沐芸勉强填平巨大的心里落差,“简公子,你和宋老爷做的那些,真的全是在骗我们做的戏?”这两人,她皆有几缕好感,但这里面最受伤的人应该是年纪最小的宋念久,一师一父皆是宋念久及至目前为止的人生路上最重要的人。但愿这一切都不是真的,她默默祈祷,宁愿是陆亭桓断错了案。“陆指挥使见识广博,知之甚多,又有一颗智慧的头脑,我不得不和宋老爷联手,自作主张导演了这两出戏码,撇清自身嫌隙,谁知居然弄巧成拙,反倒让人逮到把柄,成为呈堂供证。”简余这下总算是认栽了,坦言他这两出戏俱出自于他之手,目的是为他洗清嫌疑,令陆亭桓对他没有疑心。“简公子,我很好奇你和简推官是何关系?你是教书育人的老师,却纵容包庇这些人诱拐那些南州女童,培养这些小姑娘将来去做风尘女子,一辈子接客为生,更好奇这获益之人又是谁,是简公子你吗?”说不失望是假的,沈沐芸说到最后竟有一丝哽咽。简氏可是屹立不倒的清流,长久以来他们洁身自好,不论帝王如何钳制或猜忌防范,简氏依旧百年如一日的恪守本分,俯仰无愧。二老亦有相同的疑问,两双殷切的眼眸审视着简余,越看越觉陌生,难以琢磨他的心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