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熙是跟着陆亭桓一同过来的,他瞥见牢房中的简余,心情杂乱无章,勾了勾嘴唇阴阳怪气,“简公子,你和陆指挥使这辈子没生成同胞兄弟,真是桩憾事。”简余不明觉厉,“穆世子这是何意?”“穆世子,我也是出于权宜之计,何况你不是也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吗?还顺道探望了穆太守,完成了老侯爷的嘱托。”陆亭桓听出来穆熙的弦外之音,穆熙是在记恨他们欺骗他的事,随即云淡风轻的调转话头,“穆太守的疾病可曾病愈?”“谁稀罕你猫哭耗子假慈悲!”穆熙重重冷哼,没好气的斜了陆亭桓一眼。石岱白瞅着这仨有故事的年轻人,捋了捋胸前那把长势极好的长白胡须,以商量的口吻道:“两位有什么旧要对我这徒儿叙,不妨等老朽说完这几句话后,你们再继续接着说不迟。”陆亭桓的手腕扭动着锁眼,“石前辈,你和简公子师徒才更该好好叙叙旧,晚生此来北疆也是身负皇命,与简公子不过相识的缘分。”石岱白一听公差的说辞就直皱眉头,无心多理会陆亭桓往下搭讪。唐知府碍于简氏在北疆的地位,一些小事上对简余多有宽待,他和陆亭桓不同,陆亭桓官职权限大他许多,不在北疆受到限制。陆亭桓案子一破就能回京,京都城才是陆亭桓久居之地。而他要在北疆生存,和简氏抬头不见低头见,开罪简氏于他来说大大的无益,倒不如行点小方便笼络简氏。是以,便给简余挑了一间不受人打扰的独间牢房。简余赶紧澄清,“是的了师父,您误会了,我与穆世子和陆指挥使皆是初次蒙面,我们并不熟络,没有那么多话题能聊。”“简公子和石掌门你们师徒慢聊,我去外面等候。”穆熙也不指望能从一个骗过他的人口里听到真话,甫又联想到他也曾装傻充愣骗过简余,心态平衡了点,便一笔勾销了。陆亭桓跟着穆熙去了外间,石岱白见两人都离开,赏脸的给他们师徒留独处空间,方还热热闹闹的牢房,霎时冷清下来。“余儿,大致的情形,为师全听你祖父说明,富春这孽徒,你怎么也不早说,强撑着去助纣为虐,他的性情偏颇,跟你不是一类人。”石岱白收下邱富春做徒弟,也是看在他年幼失恃可怜的份上,他和简余师兄弟情同手足,打小就在飞鹰派修炼飞镖。“师父,邱师弟双亲死在朝廷之手,他仇视朝廷中人算不得偏执,其有大过之处是不该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,把手伸到弱势的无辜女童身上!”简余对朝廷无憎无喜,远在北疆的他对争权夺利之事无感,继承了简氏一脉的门风,以淡泊明志。冤有头债有主,邱富春千错万错,是断不应不择手段的将主意打到女童处,去催毁无咎之人的未来,实施他的复仇计策。“你能不被感情蒙蔽,明晓事理,我就不说重话了,你在牢里好生反省,我去找富春,他若还不知改邪归正,我会以飞鹰派掌门的名义将他带走。”石岱白欣慰的点点头,疾言厉色教训的话,想必那老两口已斥责过不少,他决定下一步是去找邱富春,也要听下邱富春的辩词,不能二话不说就捉人。简余惊愕得拉长下巴,“师父,您不将师弟上交朝廷?他们还要靠师弟来查案。”石岱白可不吃朝廷那套成规,“他们查案干我何事?我只负责他不再为非作歹,并无帮朝廷捉拿钦犯的义务!”“师父您还是这般讨厌朝廷。”简余轻叹。“自是嫌恶,若非你在牢里关着,我定然不会来府衙同你一会。”石岱白无所顾忌的说道。前几任帝王如何待简氏,石岱白当然有所耳闻,简氏能从遥远的京都城避居北疆,繁衍生息直到简余这一代,至今仍无回京的意愿。这一任的君王隆华帝无功无过,万事谨小慎微,嘴上虽招简氏回京重振过往辉煌,实则在京都城设置了重重阻碍。京都城书香门第不知凡几,几大世家出类拔萃,要在人才济济的京都城出头谈何容易?何况枪打出头鸟,简氏只要拔尖儿锋芒毕露,谁知隆华帝又将作何行动。“师父,劳您挂心专程走在这一趟,徒儿会好生在牢里闭门思过,痛改前非。”简余知他素来厌弃那些繁琐的规章制度,晓得费唇舌劝说无济于事,不如事先知会陆亭桓,让他提早做准备。石岱白满意的离去,想见邱富春,还得寻觅邱富春的行迹,须费一番周章。沈沐芸和清宁郡主在府衙大门口等待石岱白出现,关于邱富春的此人,她要询问究竟,“石前辈,我们送送您吧。”石岱白婉拒,“不必,两位请回。”沈沐芸直说了来意,“石前辈,我们有一事想向您请教。”“姑娘倘是问我飞镖之事,我必然乐意之极,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,假设你是问我那不争气的徒弟富春,我就无可奉告了。”石岱白老眼毒辣,仿佛能透视沈沐芸内心所思所想,一眼洞穿沈沐芸想接近他的企图。沈沐芸急着捉住邱富春,“石前辈,您对南州女童的遭遇当真能置若罔闻吗?”石岱白满脸的无奈神色,“捉拿罪犯是官府的事,老朽爱莫能助。”沈沐芸冲着石岱白大步离开的背影急切的喊,迈步跟上前去尝试理论,“石前辈……”清宁郡主挽住沈沐芸的胳膊,将她往府衙里拉拽,“沐芸,我们进去吧,石前辈有他的主张,谅必他也不知邱富春在何处。”眼看着石岱白赶马消失在府衙门口的大街尽头,剩下马蹄飞奔过后扬起的灰尘,沈沐芸懊恼的跺脚,“这位石前辈怎地是一点劝也不听我们说!”“沐芸,你就别瞎操心了,也许陆郎有法子找到邱富春,按常理推论,简公子能找到邱富春的可能性更大。”清宁郡主只认可陆亭桓的实力。